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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短篇/BE】囍

【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】

 

——

 

“投我以木瓜……”

 

“投我以木瓜!”

 

“报之以琼琚……”

 

“报之以琼琚!”

 

老先生嘶哑的声音念着书上的诗句,下面的小娃娃们奶声奶气地复述着……

 

这几日刚刚回春,私塾外的院子里梨树都开了花,里面正在读书上课的都是达官富人家的孩子,每日都被关在这枯燥的私塾,得知这木屋外的盛景,一个个的都心不在焉,心里只想着满院子的梨花树和地上的梨花瓣。

 

边伯贤眨巴着眼睛,全神贯注的望着窗子外面,可见是老先生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
 

“边公子!”

 

老先生突然停下了读书,点了边伯贤的名字,边伯贤吓得回过神来,手边的毛笔和书籍都掉了一地,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。

 

“在的,先生。”

 

“我问你,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是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嗯……”边伯贤低下头攥着小手,脑子里空白一片,不知所措,惹得身边的其他富家子弟在一旁偷偷憋笑。

 

知道自己出了大糗,老先生的眼神太过凌厉,边伯贤迟迟不敢抬头。

 

忽然,边伯贤发现他的桌子底下伸出来一只小手,小手里拿了一个果子给他放在桌子上。

 

边伯贤看着那只手惊得睁大了眼睛,看着老先生支支吾吾地说:“果子……给我送果子……”

 

“嗯,你坐下吧,”见老先生放过自己,边伯贤这才敢回坐,老先生接着讲,“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,讲的呢就是礼尚往来,你赠予我果子,我便回赠你美玉,这就是人的一种高尚情感……”

 

老先生的话在边伯贤这里又当了背景音。他疑惑地看着桌子底下,偷偷地探下头去……

 

里面竟然有个人!

 

他躺在边伯贤的桌子底下,穿着褴褛,满面的灰尘,手里拿着果子在那里啃,看到边伯贤发现了自己,他笑着跟边伯贤打着招呼,又迅速做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,小声告诉边伯贤不要暴露他的行踪。

这一看就是哪里的穷人家硬塞过来的孩子,因为没有钱,只能挨别人的桌子底下偷听。

边伯贤觉得有意思,他没有打算揭发,反而认为有趣。每当先生问边伯贤问题时,桌子底下的小孩用边伯贤刚刚掉在地上的墨水,沾在手指上在地上写字,边伯贤都照着念……

 

老先生今天不仅没有生边伯贤的气,反而一直在夸他有前途,乐得边伯贤一整天美滋滋的。

 

——

 

下了学堂,别家的孩子都走了,只留下边伯贤一个人,然后他嘱咐身后的小厮去外面等着他。

 

见屋子里已经除了边伯贤没有人了,桌子底下的小孩才肯爬出来。

 

“你是什么人啊?”边伯贤问,“你怎么在我的桌子底下?”

 

小孩看清楚边伯贤的样貌愣了一会儿,是他从未见过如此白净可爱的人。就像戏文里说的,感觉边伯贤天上下凡的神仙。

 

“我叫灿烈…”,朴灿烈看着边伯贤突然不知所措地挠挠头,“我不是这里的学生…我其实是来偷听的……你能不能别告诉这里人”

 

边伯贤看着朴灿烈委屈巴巴的样子,想着他怎么可能会揭露朴灿烈呢?有了他,以后听课再也不无聊了,还不用受老先生的板子。

 

边伯贤笑得眼睛弯成一个小月牙,应着他说:“不会的,我才不会!”

 

“我的名字是伯贤,是阿耶给我起的,他期望让我当最有文采的人,可是先生讲得课我一个字也听不懂……”

 

“没关系啊,我可以教你,我的阿耶是给别人抄书写字的,他知道好多好多故事,还认识好多字!我讲给你听吧……”

……

 

两个小孩子话匣子被打开,拉着对方的手在屋子里聊了一个时辰之久,屋外的梨花开得再艳,也都让边伯贤不在意了,这下和朴灿烈聊得不亦乐乎。

 

外面的小厮等急了,他跑过来跟伯贤说再不回家府里的阿娘阿耶就要生气了,伯贤害怕,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太久,朴灿烈眼瞧着他匆忙收拾好桌上的文房四宝,要准备离开,心里头说不上来的难受。

 

“等一下,”朴灿烈叫住他,“今晚子时,我去你府里找你。”

 

伯贤愣住,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,边伯贤跑到朴灿烈的身边,把身上的白玉解下来,塞到朴灿烈的手里,“这是我给你的果子钱,你可要收好。”

 

朴灿烈看着手里的白玉,上面刻着“伯贤”二字,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,再抬头时,边伯贤已经离开了……

 

从那一天起,朴灿烈格外的珍惜这块白玉,当作贴身物品一直不离身。

 

——

 

晚上子时,边伯贤回了府里,家里人都睡了,只有他一个还睁着眼睛迟迟无法入睡,他还记得朴灿烈说的话,今晚他会来找他。

 

苦苦等了许久,也没见人影,边伯贤忍不住从床上跑下来,打开窗子望着外面的月亮,痴痴地看了许久。

 

“投我以木瓜…”他絮叨着今日上课时老先生教他们的那首诗,平日向往不爱学习的他今日格外的对这首诗熟悉。

 

“报之以琼琚!”

 

边伯贤听到窗外有人在回复他,是灿烈的声音!他惊喜地把头探出去,看到朴灿烈正躲在屋檐下望着边伯贤,他的手里还拿着个梨花枝,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,眼里映着月色,冲着边伯贤笑着。

 

边伯贤见到他,心里一阵欢喜,他把朴灿烈拉到自己的屋子里,只见自己穿着一身白绸睡衣,朴灿烈的衣服还是烂的,他连忙在自己的衣柜里拿出几件大衣,裹在朴灿烈的身上。

 

“虽是回春,但也少不了些寒气,你怎么还穿这么少?”

 

“我是为了来见你啊,见你上课的时候一直看着院子里的梨花,不过是没有时间去赏花…我给你摘了几只,你看行吗?”

 

朴灿烈拿起手里的梨花枝,有一些花枝子已经烂掉了,但是朴灿烈有努力呵护也无济于事,边伯贤能看出来他有点难过,但是他并不嫌弃,反而更加欢喜,比平常见得那些精心培养的花更喜欢!

 

“真好看!”边伯贤拿过朴灿烈的花,“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了!”他拿过朴灿烈的花,仔细地闻了闻,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气。

 

“真的吗?”朴灿烈很是惊喜,他没想到边伯贤会这么喜欢。

 

“对啊,因为是你送给我的,灿烈送的,什么都好!”

 

灿烈送的,什么都好……

 

这句话,朴灿烈听着越听越喜欢,心里像抹着蜜一样喜欢。

 

今晚的他们又是聊了一夜,一直不疲倦,朴灿烈担心明日伯贤起不来没有精神,便是要回去。虽然伯贤想要挽留几番,但是还是被朴灿烈拒绝了,他第一次这么不舍得一个人……

 

“以后的每日子时,我都来你府上找你,记得留好窗子哦。”

 

“好!”

 

以后每日,我都给你留窗子。

 

————

自此之后,朴灿烈和边伯贤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,也是除了至亲之外最好的朋友。

 

五年后,伯贤和灿烈已经年十五,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气时。为了能和伯贤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,朴灿烈每周都要替父亲去边家抄书,顺便瞧瞧边伯贤在不在。

 

边父边母得知伯贤和灿烈玩得好,见灿烈又是饱含诗书,便让他们俩经常在一起玩着……

 

已然不知,两人的感情,其实早已变了样。

 

天黑着,今日又到了子时。

 

朴灿烈熟练地爬上边伯贤的窗户,看着边伯贤正在里面写字,他跑上前去,和他交谈,“哟,我们这小少爷,在写什么呢?这么入迷?”

 

发现是灿烈,他都忘了这已经到了子时,边伯贤匆忙把自己写的字收起来,含糊说道:“没什么…练字而已…”

 

“唉——我可不信!”朴灿烈仗着这几年个子比伯贤长得快的优势,很快夺走了边伯贤手里的宣纸,读着上面的字,“枝香淡浓总相宜……”

 

“喂!还给我!”伯贤红着脸急着想去拿回来,但是朴灿烈一直不给他这个机会,他够不到。

 

“唯见灿……唉唉唉!”

 

下句诗没读完,朴灿烈就被边伯贤一下子扑到,边伯贤把头埋在朴灿烈的怀里,通红的脸颊不想让朴灿烈看到,但是他的红透的耳朵和脖子出卖了他。

 

朴灿烈看着边伯贤的样子,着实觉得可爱,“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我们伯贤,居然还会写诗了…你这是,写给的我吗?”

 

边伯贤从朴灿烈身上爬起来,拿回自己写的诗,心思被发现了,边伯贤红脸变成黑脸,并且把这张宣纸在朴灿烈面前撕烂。

 

朴灿烈呆住了,他这是惹边伯贤生气了吗?

 

“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 

“朴灿烈,”边伯贤打断他的话,语气莫名的冷淡的严肃,本以为还要再等几天,可是现在他等不了了,等了五年话,今天他就要说出来。

 

在朴灿烈疑惑的眼神里,边伯贤说:“你喜欢我吗?”

 

 

朴灿烈心里一惊,没想到边伯贤会这么说。

 

什么叫喜欢,喜欢是时时刻刻心系着一个人,当他不在时你会想他,当他受伤时你会心疼他,当他难过时你会想安慰他,甚至当他要永远离开的时候……你也不惜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。

 

如果这样说就是喜欢,那他朴灿烈就是喜欢,他喜欢的边伯贤快疯了。

 

“当然,我最喜欢的人,只有你了……”朴灿烈如实回答着。

 

“我不想听这个!”边伯贤显然生气了,他说:“朴灿烈,我问的是,你会不会像阿娘喜欢阿耶一样喜欢我?”

 

“你会不会娶我?”

 

最后一句,朴灿烈彻底愣在原地,“可是伯贤,我们都是男儿身…我们和你阿娘阿耶不一样!”

 

边伯贤等了好久的答案,突然在这一刻他觉得呼吸这么困难,心脏好沉好沉…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,他眼眶里忍不住有泪花涌了出来,豆粒般大的眼泪一颗颗掉出来,一下子边伯贤忍住不了,就这么在朴灿烈的面前,这样的没有颜面,开始大哭了一场。

 

我就知道…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

 

 

朴灿烈见边伯贤哭了,还哭得这样伤心,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他哭,但是朴灿烈却总觉得自己也很难过,他对伯贤说:“我们是男儿身,我们是和阿娘阿耶不一样,可是……”

 

“我想娶你,伯贤,我想和你成亲。”

 

说完这句话,边伯贤收起了眼泪,他抬头看着朴灿烈的眼神,是坚定的。

 

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,朴灿烈看着边伯贤哭完红润的眼睛不知所措,接着没想到的是边伯贤会突然跑上前来抱住他,小小的身躯抱着灿烈,让朴灿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。

 

白皙似玉的手指摸上朴灿烈的脸,朴灿烈愣在那,下一秒边伯贤就贴上了朴灿烈的双唇……

 

怎么说呢,这个感觉,边伯贤的嘴唇软软的,糯糯的,比隔壁王二狗家的糯米糕还要香甜,朴灿烈和边伯贤的心脏同时疯狂的跳动,这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感觉…

 

从来没有这样的,喜悦。

 

————

 

两年后,朴灿烈父亲去世了,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生活,有了伯贤的存在,于是他更加珍惜现在的伯贤;边伯贤和朴灿烈的感情进一步升温,这时候的朴灿烈已经中了秀才,有时间就去边家找伯贤,曾经或许还有些难开口,有了秀才的身份朴灿烈更容易进了边家的府宅。两个人有了更多的时间腻歪在一起,甚至有时候在没有人的时候还会行那档子事……

 

“好了灿烈……可以了……唔…” 边伯贤被朴灿烈吻得酥麻,脸红着慌张的小手不知道该干嘛。

朴灿烈哪会听他这些,只顾着宠自己的宝贝,他吻着边伯贤的眼眉、鼻尖、嘴巴、脖颈……每一处,都不想落下,边伯贤敏感的身子一旦被朴灿烈碰到就会刺激得发抖。

 

“少爷——老爷叫您去前堂……”

 

屋外传话的下人通报到,边伯贤吓得推开朴灿烈,自己慌乱地穿上衣服,身上的衣结被打的乱七八糟,朴灿烈在一旁也穿着衣服,看到伯贤慌张地样子,安慰他说:“没事的,不用这么害怕。”

 

最后穿好了鞋子,在出门前边伯贤又看了朴灿烈一眼,这个眼神仿佛回到他们第一见面的时候,那时候边伯贤想留住朴灿烈的眼神……

 

边伯贤跑回去,最后在朴灿烈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。

 

伯贤离开后,朴灿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这个吻,比平常都让他那样留恋。

 

来到前堂,边伯贤发现事情不简单,边父边母的气色一直不好,身边的下人也是惶恐。

 

“阿娘……”

 

“跪下!”边父大声呵斥着他,“不知害臊的东西!”

 

边伯贤吓得立马下跪,听到父亲这样生气,看来是自己和灿烈的事情发现了。

 

站在一旁的边母声音略发颤抖,“贤儿,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啊,你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喜欢男人呢!”

 

“本以为这个朴灿烈是个君子,两年前见他父亲离世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,没想到你居然跟他干那样苟且之事!!真当是我这个当家的瞎了眼了!居然还渴望他帮你中科举!到头来……他也只是个穷秀才!”

 

“阿耶!不是这样的……您听我解释……”边伯贤爬到边父的脚下,哭着给他诉说着。

 

“还有什么好解释的?边伯贤!你是个男儿你知不知道?!如果不是下人告诉我…你简直丢尽了我们边家的脸了!”

 

边父气的直发抖,他命令身边的下人:“来人啊,把鞭子给我拿过来,坏了家法,就按家法处置!”

 

一听到鞭子,边伯贤这下是彻底慌了,他一直不停地求着边母:“阿娘你帮贤儿说句话啊!阿娘!”

 

边母在一旁不作任何回答,只用手绢不停擦着眼泪。

 

这下连母亲都不管他了……边伯贤绝望的坐在地上,看着边父拿着鞭子。

 

“叫你喜欢男人!叫你喜欢男人!叫你喜欢男人!!……”

 

鞭子一下下抽在边伯贤的身上,打得一下比一下重,边父气的脸红,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生气居然是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;边伯贤此刻就感觉自己背后的皮肤已经裂开了,鲜血染红了布料,吃痛的叫喊声吵得整个前堂都能听见。

 

“啊!!——贤儿错了!阿耶!贤儿错了!”

 

边伯贤哭得嗓子都要哑了,红肿的眼眶里泪水直流,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么生气。

 

“等一下!”

 

门外,朴灿烈走进来,喊停边父的动作。边父边母一看到是朴灿烈,火气更上来了,边母气的直接上前扇了一个耳光,声音直发颤:“孽畜!你为什么祸害我儿子!为什么!”

 

朴灿烈觉得受的这一耳光是应该的,并没有什么反应,他见到伯贤被打的样子,心疼极了,忍住眼泪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先给边父磕了三个响头。

 

边父看他的动作,把鞭子收了回去,等着他的下话……

 

“边大人,我是来求亲的。”

 

边伯贤吃惊的看向朴灿烈,这次,他是认真的。

 

“求亲!!??”边父听着他的话火气更上头了,瞪着大眼看着朴灿烈,说“你这个人还有脸跟我求亲??你睁大眼睛看看!这个人是男的!”

 

“我爱他,不管是男是女,我爱的是边伯贤,不是一个男人。”

 

听到这话,边母直接气昏了过去。原本干涸在边伯贤脸上的眼泪又重新流了下来,他没想到朴灿烈会这么说,心里也是感动万分。

 

“我知道您肯定不会接受,您是武将,这几年北方外民族一直在侵略我国边疆的土地,我要去参军,等到三年后,三年后如果我打了胜仗,活着回来,我就要娶伯贤。”

 

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。边父觉得有点朴灿烈有点意思,他说:“虽说是个短袖,但倒是个有骨气的人,我可以答应你,不过我不会让你娶贤儿,等我死了,你想对他怎样就怎样……”

 

知道边父同意了,朴灿烈激动地直向他磕头,“多谢边大人!”

 

边伯贤没有高兴到哪里去,要知道这几年边关一直有外族侵略,他们国家的兵大多是打得败仗,如果这个时候要去参军简直是九死一生……

————

 

街上,边伯贤给朴灿烈都换上了上好的行头,他忍着背后鞭伤的痛,一遍遍检查着朴灿烈少带什么东西了没有。

朴灿烈看着他很是心疼他,叫他停下来,说:“伯贤,我要走了,你别在想我了,如果我真回不来了,你一定找个好姑娘家娶了她,安安分分的过日子。”

 

一路来沉默寡言的边伯贤忍不住了,泪珠直掉,“我不许你这么说!”

 

“朴灿烈你以为你自己是谁?你说你想死就死啊?你问过我的意见吗?我不准你……”最后一句话边伯贤哽咽在半空中,“我不准你这么说!我要你活着回来!你说过你要娶我的…”

 

朴灿烈抱住边伯贤,在他耳边轻声说着:“好,我一定活着回来,带着花轿穿着喜服来找你,好不好?”朴灿烈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着他,最后在临走前,他也吻了一下边伯贤的额头。

 

看着远方的马车逐渐远去,边伯贤总觉得自己心头上有什么东西少了一块,揪着他不放。

 

“朴灿烈!”

 

朴灿烈的马车已经走在路上,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,边伯贤在远方朝着他大喊:

 

“我爱你——我边伯贤!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!!”

 

……

 

马上的男人即使已经走远,但是身后那个他最心系的人说的话,他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

他说了,他爱他。

 

朴灿烈尝到嘴角的泪,是咸的。

 

————

 

一年一年的过去,自从朴灿烈走的那一天,边伯贤不知道看了几场梨花开满了院子,又看了几场梨花的叶给掉光了。即使朴灿烈不来,他也会习惯在晚上子时开着窗户,晚上风凉,不免受了风寒,这几年边伯贤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。

 

他经常会派人去了解边疆的战况,消息时好时坏,边伯贤也是整日提心吊胆,每当别人送来消息时他永远是拖着病躯跑过去迎接。

 

三年了,整整三年边伯贤一直在等消息,每天都那么想他。

 

这天,屋外的收集消息的人回来了。

 

“少爷!少爷!军营那边来新消息了!”

 

听到是新消息,边伯贤兴奋地跑出去,一时也不敢耽搁。

 

“军里有人传消息,说是漠北的仗打完了,是我军胜了!!”

 

我军胜了。这四个字,让边伯贤激动不已,他也是这三年来这么高兴过。

 

“那边人还说,这次打完仗的人都可以回来了,少爷!灿烈哥能回来了!”

 

能回来了……

 

边伯贤在外面站得久了,有些站不住,他一边咳嗽一边重复刚刚下人的话,“回来了…咳咳,能回来了……”

 

他能回来和他成亲了。

 

几日后,边伯贤过得都很轻松,什么也都肯吃得下,睡得也香,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,不知道变了没有,是变胖了还是变瘦了,是变高了还是……

 

不行,他可不能再长个子了,他已经长了这么高了。边伯贤想着,心里偷偷笑着。

 

那日,有一辆马车驾驶到边府的大门前,说是打过仗的兵。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边伯贤鞋子都没穿就匆忙跑出去,但等他看到骑着马的那个人不是朴灿烈,边伯贤愣了愣。

 

坐在马车上的车夫走下来,告诉他:“你是边伯贤吧,我是和朴灿烈一起打仗的,这小子跟我在军营一直说你……”

 

他的每一个字,边伯贤都尽力听得很是清楚。

 

“灿烈他……战死了。”

 

“战死了”这三个字,冲击着边伯贤的大脑,心里那一直没被填满的那一块,就像要把他撕碎一样。边伯贤惊得跌在地上,仅仅是这三个字,就让他悲伤的喘不过气来,眼泪在脸上不停地涌出来,像断了线的珠子,但是边伯贤却一点声音都出不来,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 

见到边伯贤这样,马车夫也是意料之中,“灿烈每日都跟我说,你是他最喜欢的人,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,就让我把他的尸体带到你的宅子里……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男的。”

 

听到尸体,边伯贤吃力站起来跑到马车的后面,后面果然有一个人躺在那里,还被盖上了白布。

 

边伯贤用颤抖的双手掀开白布,里面那个人的脸,让他彻底大声哭了出来。

 

是他,是那个说要娶他的男人。

 

朴灿烈的尸体上布满了灰土,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破烂,他脸上手上身子上……都沾着血。

 

“灿烈啊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会这样!!!”

 

边伯贤牵起那只没有温度的手,不顾上面的尸臭味,放在自己的脸上,眼泪都流到了朴灿烈手掌心里,他声音颤抖的哭着,一遍遍重复朴灿烈的名字。

 

“啪—”的一声,边伯贤听到一声摔碎的声音,他低头看去,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伯贤给朴灿烈送的白玉,他记得清清楚楚,上面就刻着他自己的名字。

 

“哎呀,这么好的一块玉竟然摔碎了,真是不小心,”在一旁的马车夫说,“灿烈每天晚上都要看这块玉,还要擦一遍,上了战场也要戴着它,就是死也要握在手里,说是有什么特殊寓意…珍惜的跟个宝似的,我还以为是什么呢,原来是因为上面有你的名字……”

 

马车夫的每一句话,让边伯贤不知道是喜是忧,像一把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头上。

边伯贤捡起那几块碎掉的玉,狠狠地扎进自己的手里,弄得满手是血,但是都没有痛的感觉……

 

“你不是说要娶我吗,骗子!”

 

那一日,边伯贤亲身体会了什么叫天塌了,没有哪一天会比这些年过得更痛苦了。

 

“不行……朴灿烈,你说的你要和我成婚,不能因为你死了就休想食言!你必须娶我,你听见了吗?……你听见了吗!”

 

马车夫觉得他们的感情又是畸形又是荒唐,在一旁啧啧着:“喜欢男人就很奇怪了,居然还要办冥婚。”

 

冥婚……

 

边伯贤听着这两个字,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
 

————

 

 

正月十八

 

黄道吉日

 

高粱抬。

 

“阿娘你看!有人家在办喜事唉!”小娃娃在街上高兴的蹦着,旁边的妇女看到迎面走来的轿子不对劲,那不是轿子,是口棺材。

 

妇女见着赶忙捂住小娃娃的眼睛,“小孩儿看什么看!快回家……回家去!”

 

街上的人看着冥婚轿子,纷纷都说着晦气,能走的都走了,街上没剩下几个人。

 

凄凉的街道,前面走着的马车夫穿着红衣裳,后面跟着的马车夫,穿着白衣裳。鲜花和冥币一红一白同时撒在半空中,骑着在最前头的马的人是边伯贤,他穿着一身红衣喜服,坐着新郎官的位置,身后拉着朴灿烈的棺材。

 

“唉唉听说了吗,边家的那个少爷,说是要跟一个死兵成亲!”

 

“哎呦喂,这真是不得了了,这边家公子真是疯了……”

 

“可不是嘛,听说死兵还活着的时候就和他干那档子事,臊不臊啊!”

 

……

 

街边的闲言碎语,掺杂在喇叭唢呐的声音里,边伯贤骑在马上,听着旁人再讽刺的话他都无任何动作。他不敢哭,即使已经哭了好几日,嗓子已经哑了,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,他要笑啊,要笑着和他成亲啊。

 

台上红妆

 

一尺一恨

 

匆匆裁。

 

马蹄声渐起渐落,没有宾客,没有掌声,没有鞭炮,边伯贤一个人下了马,走进堂前。

 

“一拜天地——!”

 

边伯贤一个人跪下来,向着空无一人的门外磕了个头。

 

灿烈啊,你看见了吗,南巷子的私塾,梨花又开了,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支梨花枝吗,花已经没了,你也走了,只留我一个人了……

 

“二拜高堂——!”

 

边伯贤拿起茶杯,倒在了堂上的椅子,上面堆满的都是灿烈父亲生前在他们家抄的书……

 

那天给你写的诗你还没有看完我就给撕了,说着倒是有些可惜,那是我第一次写情诗啊——枝香淡浓总相宜,唯见灿烈钟倾心。

 

“夫妻对拜——!”

 

伯贤转过身,看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棺材,他没有行拜礼,而是过去推开棺盖,他看着里面的朴灿烈,身上也穿着红衣裳,被边伯贤细心打扮地很好看,只不过他是永远看不到了……

看到灿烈的脸,他就一直这样躺在那里睡了过去,边伯贤伸过手去摸着他的冰凉的脸颊,之前在路上忍着所有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了……

 

“灿烈你快看看呐,我们成亲了,我有夫君了,我们……终于在一起了。”

 

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。

 

“我好想你啊……灿烈,我好想你……你回来吧”

 

有人传说,这边家公子在和那个死兵成亲的时候,在堂前大哭,整个城镇都能听见这边公子的声音;从那天开始就穿着喜服给他守孝了三年,三年里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堂前,没有人见过边伯贤,最后边家彻底在朝上无法从政,上面派人强行拆了堂前,发现了惊骇的一幕……

 

最后的边伯贤抱着朴灿烈腐烂的尸体,也死在了灵堂前,那时候的他肺痨病复发,每日每夜的咳嗽,最终在他意识到自己生命快到尽头时,他抓着朴灿烈的手,抱着他,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刻

 

正月十八,有黄道忌日。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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